李敬泽阿来周国平蒋方舟在成都谈“生活美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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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观众激动地说：“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在课本上见过的老师。”

当这些课本上的老师，走出课本，走进生活，他们最大的心愿是什么？最大的苦恼是什么？曾经最穷最艰难的时候怎么过？最有趣的一次旅行是什么？如何面对浮躁和焦虑的心情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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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李敬泽、阿来、蒋方舟、周国平分享感悟

今日下午1时，2018亚洲书店论坛举行了首场名家对谈，以“从文学中浅谈构建生活美学”为主题，著名散文家、评论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，茅盾文学奖得主、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，著名文化学者周国平，青年作家蒋方舟，畅谈他们各自的人生经历，分享有趣的故事，解答观众的疑惑，关于他们对“生活美学”的感知，就融入在他们的精彩对谈中。

【未完成的梦想】

李敬泽：开车沿着春秋诸国，来一场自由自在的远行

▲著名散文家、评论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

李敬泽说，他有一个强烈的梦想，能够自由自在地去游历，不需要理由。回忆十几年前，他曾又年轻又自由，沿着黄河，从青海、甘肃、陕西、山西一路走下来，坐长途车，这次行走对他来说意义重大。他生长在城市，而且长期生活在这样一种文化环境，这次是真的认识到中国是什么样子，“我们天天在谈论中国，什么是中国？中国之大，中国之丰富，以及在这个大地上个中人的生态复杂性，实际上是没有感受的。所以，十几年前的那一次对我只是走了半年，我现在的梦想希望自己开车沿着春秋诸国，沿着孔子曾经周游列国的那条路再走一遍，不过，现在这个梦想好几年也没有实现。”

阿来：正在写一部关于汶川地震的长篇小说

▲阿来

阿来说，他有些时候会谴责自己，生活好像过于丰富，应该回到更加单纯一点的状态。受到当下纷纷扰扰的影响，要调整自己。作家书写有梦想，而他们的梦想是什么呢？光读书好像是读不出来的。

阿来透露，他今年正在写一部以汶川地震为题材的长篇小说，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才写，他身边的朋友都说现在才写这个过时了，他认为天下没有“过时”。

今年的5月12日，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，自己作为志愿者，救助伤员，帮助灾区重建的感受，想起那些形形色色的人，受灾的和救灾的，一瞬间，内心涌出的强烈感受“驱使”他，一定要写下来，于是，阿来第一次放下了自己正在进行创作的长篇小说。开始准备，写十年前那一场地震。

周国平：保持一颗渴望“年轻”的心

▲周国平阐述自己心中的生活美学

当被问到人生中目前想要却无法得到的，周国平说，那就是“年轻”。这是最宝贵的，但是，这是要不到了，没有办法。即使如此，周国平依然很满足，他说：“现在过的生活，正是我想要的，包括我的家庭、亲情，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，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，让他们快乐，我觉得这就很好了。”

【当我们穷的时候】

李敬泽：即使穷，也要干净，重建生活的美感

▲著名散文家、评论家、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

如何在穷的时候，恢复生活的尊严，重建生活的美感，他们也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经验。李敬泽说，穷的时候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。有的人越穷越邋遢，整个屋都不打扫，有的人则不管多穷，永远是干净整齐的，这也体现了心性，精神上的自尊。李敬泽谈到，曾经一次去西北，走到一个村子，有些农家几乎家徒四壁，从进院门开始一团乱麻，让人感觉这户人家把日子过得没有希望，有的则干干净净，让人感到这户人家活得有境界，甚至在穷的时候，如清水一般的美感。

周国平：在6平米的地下室活了六七年，却最有美感

周国平分享了自己的故事，他感觉最有美感的那段时间，也是他穷的时候。“我那时候刚从研究生院毕业，在社会科学院工作，单位分配的房子，给我们的是一间小小的地下室，6平方米，我在那6平方米的地下室生活了六七年。就是在那里，我创作的欲望是最旺盛的，在那个小小的地下室，我写了人生的第一本书，那本书不到两个月就写了18万字，我非常兴奋，觉得活得太有意思了，这和物质关系不大。所以，现在年轻人不妨将物质的欲望降低一点。

阿来：每月只有20块钱生活费，买书买唱片，完成美学的修养

阿来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，他是农村出身，20岁参加工作，每月工资37块5，在拿到工资第一件事是到邮局填一张汇款单，15块钱寄回家，因为他的弟弟妹妹还在上学，然后自己剩下20多块钱。当时他在中学教书，在学校伙食团一个月的饭菜票买下来，12块钱，几天才吃一顿肉，但是，他还是要在这很少的生活费中拿出几块，到书店买两本最想买的书，买两张最想买的唱片，再从学校借来一个留声机。“但是，我自己最长知识的就是那个时候，那个时候我甚至没有想到要写作，我是中专生毕业，身边的本科生们无一例外都写小说，他们说，你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不写。那个时候的生活，我确实觉得是如痴如醉的，也没有觉得活得悲惨，现在我的很多习惯和美学修养都是那时养成的。”

蒋方舟：来借钱的人临走还给她200块钱

▲蒋方舟

蒋方舟也谈到自己小时候，家里有一段时间父母没有工作，有一天一个亲戚来他们家借钱，爸妈都不在，她在写作业，亲戚本来是来借钱的，结果看到他们太穷，临走还给她200块钱，让她买营养品补补身子，那段时间，她每挣一点钱就特别高兴，挣钱的途径就是去创作。她认为，千金难买少年穷，这句话虽然有一点夸张，但目前的社会，当年轻人选择周末躺着叫外卖，看看电视，还是用创作把生活丰富起来，这其实就是生活有尊严和有希望的区别所在。

【旅行的意义】

周国平在南极与企鹅、海豹聊天

▲周国平

周国平的心态很平静，一次，他加入南极考察队，队员们都忍受不了长期寂寞，每晚有卡拉OK和聚餐，而他就游离在外，与企鹅、海豹去交谈。在这里，他提到生活美学，“怎样看待世界才算是审美的眼光呢？”周国平谈到德国哲学家、美学家康德曾讲过：“无利害关系的快感就是美。”周国平认为，这关系不是功利的，去体验、观察、思考它，这种角度和眼光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，让他和事物拉开了距离，有距离就有美感，周国平说，自己成为学者和作家都是偶然，他也问过自己：“如果不是这样的职业，还会写作吗？”他内心回答是：“一定会”，这些经历、感受和思考对他说太宝贵，一定要把它留住的，写作是最好的方式。“如果你真的珍惜你的生命，珍惜你生命中的精神，你就一定会写作的。”

李敬泽在国外旅行，喜欢到菜市场找“美”

一位读者在分享她曾经在一座城市旅行，准备去美术馆，却走进了菜市场，感到了美好，李敬泽说自己也是特别没有“品味”地觉得菜市场是一个好地方，他也被这样的美好和真实感动，比如去欧洲最想去逛的就是菜市场，在这里感受到生活的气息，在这个地方他不再是旅游者，这里的人们也不是表演给旅客看，而是进入了日常生活，

他曾经有一次去韩国，离开前去了菜市场买了一大箱子菜回来，后来，人家说出一趟国带这么一大箱子菜，

当被问到是否是“生活在别处”，因为在远方而增加了美感？李敬泽回答：“当然是，但为什么认为在远方就不能买菜呢？”

蒋方舟：美要发现，比如在小道发现一个有趣的美术馆

蒋方舟谈到自己这几年的旅行中，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片段，在国外的某个岛上发现一个很特别的美术馆，没有梁也没有支柱，完全是靠钢筋混凝土去支持的流线形美术馆，俯瞰像一个蛋，而美术馆中唯一的作品就是水，因为地上有无数个小水珠，一个特殊的装置会涌出小水珠，小水珠汇聚在一块再沉到地底，所有观众在那个空间里待四、五个小时，就看这个水是如何运动的。当时的她的感觉是，每个人都回到了童年，因为在成年人的生活中，人们很少那么专注的只看水，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生活本来的面貌，对细节的注意，也就是生活的美学。美，要去发现。

【生活美学让精神欲望得到满足】

如何看待在这种低欲望的社会下如何去维持一种生活美学，或者说低欲望的生活形态对文学有怎样的影响？李敬泽：我觉得低欲望其实是两件事，一件事是被选择的低欲望，工资低租房子，必须低欲望。另一个是工资高主动选择低欲望的生活，这与生活美学是相关的一系列的价值，比如节制，从容，对细节的高度关注。为了使生活变得有形式，变得更美，使生活变得能够成为一个被我们对象化的这样一种日子。所以，很难说高欲望的状态下生活有什么美学可言。如果能够选择，还是选择欲望低一点为好。

低欲望的生活能变得更美好和从容吗？周国平认为，低欲望要区分一下，一个是被迫的低欲望，被迫的低欲望和生活美学没关系，因为他根本无暇去满足更高的追求。如果是主动的低欲望，他觉得是对的，自古以来圣贤就主张简单生活，主动的低欲望是我们不被物质所压迫，就是从物质生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，这其实是一个美的体现。“我理解，所谓的生活美学，人人都是有精神欲望的。通过你所喜欢的方式让它得到满足，搞艺术也好，搞科学也好，只要你喜欢，这都是美的。”

【如何应对焦虑和浮躁】

李敬泽：朋友圈的现实会带来焦虑

李敬泽：什么是现实？很多很焦虑的作家，把朋友圈发的那些事当作现实，把每天要接受的海量的信息当作现实，就会感到焦虑。什么文学上的现实？

《红楼梦》不是现实吗？一位读者拿起《红楼梦》来看，这其中一定关系到他的一些现实关切，刚才，阿来说汶川地震他当时不写，过了十年突然要写，我想一定不是心里层面想看到的现实，李敬泽说，他特别不理解，不爱听很多写作者抱怨现实多么庞大，压得简直没法高于现实，或者没法在现实面前发出我的声音。我觉得这只能说你的想法本身不是文学实现了，

阿来：找到兴趣，专注目标

谈到如何摈弃浮躁，阿来说，并不是社会很复杂就要复杂，大家浮躁就要浮躁，这不是传染病，当我们自己人生目标一旦确定的，有很多事情其实没有太多关系。一个老板发财、一个明星的绯闻，与我们都没有关系。周国平认同，他谈到很多浮躁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要什么，于是到处去找，看见别人要什么也想要。应该自我认识，知道自己的能力、兴趣，然后去实现它，不为外界干扰。

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陈谋摄影记者张士博陶珂

实习编辑刘宇鹏